2022年8月4日 星期四

【OC】「願雀」維希:北維吉爾的安德森姐妹


   北維吉爾城,藍色廣場。
  正值日出,噴泉伴隨著鐘聲迎來了一次噴湧,囔囔的行人陸陸續續地經過廣場:有的正遛著狗,有的只是想在日光如月時散散步。獨有一名女士,她一襲淡綠長裙優雅如花,一頂遮陽帽蓋在大腿處,戰戰兢兢地坐在中心噴泉的一角,觀察著每一位與她擦肩而過的行人,紋風不動。
  「年輕人,」一名衣衫襤褸的老嫗忽然出現在綠衣女士的視野中,她拖著厚重的包裹,一拐並一拐地朝著女士的方向緩緩靠了過去。隨後,老嫗吃力地放下了手中的包裹,又拍了拍手上的灰,弓著身子,慈祥的笑容滿面,道:「北維吉爾的蝴蝶香餅,這是我孫兒的手藝。」

  「手藝」二字一出,綠衣女士瞪大了雙眼,她的呼吸赫然變得急促,與片刻前的優雅判若兩人。帽緣上的被蕾絲手套點綴的雙手不停顫抖,她滿眼期待地瞧著老嫗,匆匆對上了對方的暗語:「你的孫兒,可是我要找的人?」

  話音剛落,老嫗滿意地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容從未停過,甚至到了一種令人不寒而慄的地步。

  「艾麗卡·安德森,幸會。」綠裙女士急促地站起身來開始自我介紹,期間還敬了好幾個不合禮節的大禮。

  「毋需多禮。」

  老嫗撕開手上的包裹,裏頭裝著粉筆、蠟燭,人類的頭蓋骨,鴿子和老鼠的屍體等,盡是令人感到一言難盡的物件——在他人看來,這可能是場極其過分的惡作劇,可看在艾麗卡眼裏卻全是寶物、一袋子能讓她達成願望的寶物。

  艾麗卡·安德森。她是北維吉爾豪門的千金,擁有整個北部地區的女人都垂涎的一切:家世、容貌與造詣,就如同一片花海中的最獨特、完美的存在。人們常類比她為一朵綠色菊花,在一片青紅粉白的花海中獨樹一格,美麗得不可方物、如安德森先烈般宣揚的智慧、屬於豪門千金的驕傲無時無刻都在綻放,令人瞠目。

  可正是因爲她是一朵綠菊,她與那形如紅菊的胞妹,羅絲瑪麗·安德森,就如同一束并蒂卻注定格格不入的花芽,注定要在一根枝葉上爭奇鬥艷。安德森姐妹是維吉爾城著名的雙胞千金,在不興生育的維吉爾城中,她們的出生與存在猶如奇跡。姐妹倆自小便與彼此展開了各種明爭暗鬥,小至父母的寵愛、美貌、才學,大至交往的對象、曾有過媒妁之約的配偶、未來的夫君,她們都無可避免地要爭上一爭,甚至是不約而同地愛上同一個男人——


  這個男人便是漢斯·克拉克,一個光聼名字都能令人聞之欲醉的男人。安德森的女兒們愛他愛得癲狂。而在一次次鬥爭中皆處於下風的艾麗卡,爲了一個男人,她早已是退無可退,自願一脚踩進萬丈深淵,找到面前的這位能夠招來願望神的「神婆」,透過邪神的幫助,贏上他的妹妹一次,哪怕一次也好。


  ... ...


  夕陽西下,一輪屬於夜晚的藍月不緊不慢地頂替逐漸逝去的黃昏,照亮了安德森宅邸翠綠的後花園,掃過了剛漆上新漆的柵欄與鵝卵石路,接著是屋上的紅磚綠瓦,最後射入了昏暗的宅邸内。

  刹那間,宅邸大大小小的窗戶齊刷刷地燃起了橘黃色的燭光,將剛攻入屋内的月光生生蓋了過去,獨留一扇窗戶,裏頭仍是一片昏暗,仔細一瞧才能發現裏頭早已悄悄燃起了一道道微弱的紫光,好不詭譎。

  屋内,朱紅色的薔薇花瓣灑滿遍地,月光如聚光燈般照在了艾麗卡·安德森的身上,一襲白色及地長裙將狹小的房間一分爲二。她緊閉著雙眼,嘴中念念有詞,手中握著儀式刀,優雅地蹲坐在法陣中央。法陣蔓延整個房間,周遭劃著十六個大小不一的圈子,圈上擺了十六副老鼠與鴿子的屍體,内圍有五副頭蓋骨,其中兩幅上頭還有細碎的肉塊,瞧著正新鮮。

  片刻後,艾麗卡停下咒語並站起身來,她深吸了一口氣,接著便再無顧忌,一刀劃破了自己的手掌心。


  「嘩」的一聲,鮮血直流。頃刻間,房裏充斥著薔薇的香氣,法陣所散發出的紫光愈發暴躁,一股妖風帶領著如手掌般大的棕色羽毛自法陣的縫隙中凜冽而出,地上的花瓣伴隨著羽毛在房中漫天飛舞。期間,艾麗卡從未睜開雙眼,她緩緩退去幾步,背靠冰冷的墻,徹底站到了法陣之外。隨後,雀鳥的鳴叫聲響徹滿屋,法陣擴張成了一道傳送門,一雙藏青色的手優雅地自其中伸出,竄出了一名渾身羽毛、半人半鳥的女性。

  「凡人,睜開你的雙眼。」渾身帶羽的女人立於原地,將雙手抱至胸口,一舉一動散漫優雅。

  艾麗卡·安德森睜開了雙眼,終於親眼一睹了這位臭名昭著的願望神——祂身材高挑、美艷無比,頂著一頭以兩根樹枝固定的黃棕色亂髮,深海般的羽毛交替著棕色羽毛覆滿上半身,好幾束闊如手心的棕色羽毛高高挂在了腰部之下,如裙擺隨風飛揚,若隱若現地掩護著那雙原屬於雀鳥的脚爪子,更顯欲蓋彌彰。


  祂是願雀,一個縱橫南北地區的,能夠為世人實現願望的魔鬼。祂曾有不下千百個名字,在若干年前自詡為「維希」,在南方語中意為「瘋女人」。

  傳説,只消一點代價,再難纏頑固的願望,祂都能為你實現;可比起願望本身,實現願望的祂更是難纏:祂不喜歡等價交換,行事隨性而瘋狂,你永遠無法猜到祂想從你身上索取什麽充當代價,更猜不到願望將如何被祂所實現,事後又會承擔什麽後果。鑒於此,世人對祂敬而遠之,只有那些一無所有、退無可退的人才會有求於祂——例如艾麗卡·安德森。


  沒等艾麗卡從訝異之中回過神來,維希便緩緩地將雙手置於身后,弓下腰來,一雙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眼睛直勾勾地瞧著艾麗卡如花似玉的臉,再向對方伸出了右手,莞爾道:


  「名氣、財富,還是愛情?」


  如此直載了當,正是維希的一貫作風。


  「愛情,我要愛情!」艾麗卡牢牢抓住了維希的手,眼淚奪眶而出:「我想知道克拉克的男人愛的到底是誰!」


  ... ...


  維希并沒有接過艾麗卡的話,祂打量了一番面前的白衣少女,舒了口長氣後又搖了搖頭,邊笑邊緩緩吐出了四個大字:

  「毫無野心。」


  別人求願雀,求的總是比這還更有野心的願望。若説愛情,無非是要强迫一個人不可救藥地愛上自己、再不濟也是讓自己的情敵們化作屍骨虛無;可艾麗卡·安德森求的,卻只是想「知道」自己所愛之人究竟愛得所謂何人。這些看在維希眼裏,確實是毫無野心,甚至有些小家子氣,根本不需要自己勞師動衆。

  如此純粹的願望并非初見,卻已稀少得足夠令維希感到驚奇。


  艾麗卡仍緊握著維希的手,祂拍了拍女孩的手,又一莞爾:這一笑中有些戲謔,更帶了些母性。緊接著,祂輕輕抹開了艾麗卡的手,收起了笑又將弓著的身子竪了回去。

  「代、代價!」瞧見願雀的陣勢,艾麗卡知道祂要走,她幾乎快收不住眼淚,三步並兩步地朝維希走去,深怕願望神認爲自己的願望太過小家子氣,婉拒了她的請願。


  「山穆。」

  語畢,維希抓起羽裙的一角,一次舞動便化作一地的麻雀,連人帶著法陣與祭品再不見蹤影,儘留下了一地的麻雀、花瓣與羽毛,以及跌坐原地、梨花帶雨的艾麗卡。


  ... ...


  安德森宅邸,傍晚時分。夕陽西下卻再不見藍月,取而代之的是比平日顯得更長的黃昏。花園中并著兩排柳樹,樹上雀鳥成群,鳴叫聲刺耳無比,艾麗卡走在後花園的鵝卵石路上,一襲冷淡的綠色長裙在遍地嫣紅的襯托下格外顯眼,她反複撕扯著手中的絲巾,力度大得幾乎快要將手中的絲巾給生生扯破,那如花似玉的臉上盡是愁容。這是儀式後的第三天,艾麗卡焦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這幾天來她做的每一件事、走的每一步路都得深思上好幾次,願雀最後的那一句「山穆」令她終日懸著一顆心,一是她不知道願雀究竟有沒有實現願望的意願;二是她深怕實現願望後所帶來的代價與後果——山穆,是漢斯的小名,她害怕自己深愛的男人會因爲她的一己私利而深受其害,更害怕承擔的後果換不來相應的回報。

  而願望能否實現,今天便是再好不過的日子了。這些天來安德森老爺,艾麗卡的父親總是神神秘秘的。在艾麗卡有意識以來,他總是板著一張臉,但在願雀來過以後,這幾日卻常見他笑得欣喜,可每當旁人問起,他卻總是躲躲藏藏的,對此閉口不談。

  但今天不一樣,今天是滿月。按照規矩,安德森家族都會開上一次大型晚會,招納各路名門望族來到宅邸小聚,跳上幾隻舞,喝酒交際。艾麗卡知道,如果父親真有什麽喜事瞞著全家上下,那他必定會在今天的晚會裏當衆宣佈,沒準就是漢斯與安德森千金的婚事,甚至更加美妙:全維吉爾都會知道羅絲瑪麗如何敗給了自己的胞姐!


  「小姐!」

  侍女的聲音從艾麗卡後方傳來。艾麗卡應聲回頭,只見侍女奔至艾麗卡身前,迅速地敬過常禮後,氣喘吁吁道:「老爺與二小姐有事見您!」


  ... ...


  艾麗卡在侍女的帶領下快步奔向涼亭,只見涼亭下立著三個人影:她最敬愛的父親,她最深愛的漢斯·克拉克,以及那個長得與她如出一轍,性格喜好卻大相徑庭、更困擾了她一生的胞妹,羅絲瑪麗。

  羅絲瑪麗打扮得花枝招展,烈焰般的紅唇與酒紅色長裙並不難讓人猜出她在這其中花了多少心思,她身上獨有的那抹秀麗能將滿花園的鮮花嚇得再不敢盛開,更別説生來尚綠的艾麗卡了。見姐姐接近,羅絲瑪麗馬上貼到了漢斯身旁,一把抱住了他的手臂,幾乎要與對方連在了一起,舉止之親密早失了女孩該有的禮節。一見此景,艾麗卡氣的臉都綠了,她瞥向父親,卻不見父親斥責,甚至連聲提醒都沒有。

  見過了父親的反應,艾麗卡已能猜出個大概,她强忍眼淚,不情願地看了看羅絲瑪麗與漢斯。此時的她多希望這只是個天大的惡作劇,多希望克拉克的男人認錯了雙胞胎,將羅絲瑪麗看成了艾麗卡,可艾麗卡自己也知道,再如何長得相像,最終成就的仍舊是兩個截然不同的靈魂...

  艾麗卡算是悟了,這就是願雀實現的願望,以及祂所索取的代價:祂的那一句山穆,從不爲別的,克拉克的男人,從未愛過安德森家的大千金,艾麗卡始終是敵不過自己的胞妹,更會在今日以後淪爲全城的笑柄。


  雖然仍差上那臨門一脚,不過羅絲瑪麗·安德森與漢斯·克拉克的婚事算是定了。黃昏在一個恰恰好的氛圍中結束了,一輪滿月緩緩自山腰探頭,屬於安德森家族的晚會即將要開始了。  


  ... ...


  臨近深夜,一輪藍色滿月高挂深空。宴會之中燭光四起,襯得安德森宅邸如一朵朵橘花滿地怒放。艷紅色的晚禮服融入了迷人的夜景之中,而另一重白色正裝則在夜景中顯得格外抓人,羅絲瑪麗·安德森拽著漢斯·克拉克的手,雙雙走入花園中心,猶如兩朵一白一紅的菊花,好不般配。

  艾麗卡·安德森搖晃著手中的酒杯,一身慘白的淡藍色與一抹淡妝再不似從前咄咄逼人,她靠在宴會桌旁,看著自己深愛的男人與胞妹的互動,心中竟毫無波瀾。她也沒想到自己會對此毫無醋意,更不理解自己究竟是真正地放棄了,還是不願再去思考,開始選擇性地自欺欺人。


  羅絲瑪麗與漢斯正與賓客們對話,接受著滿城權貴的賀喜。刹那間,姐妹倆對上了視線,只見羅絲瑪麗似水柔情的眼神,在那一瞬間忽然化作心虛與驚恐,接著便迅速別過了頭。

  只那耐人尋味的一瞥,艾麗卡即刻皺起了眉頭,差點失手捏碎手中脆弱的酒杯。


  羅絲瑪麗·安德森。她爲什麽會心虛驚恐?


  只可惜,艾麗卡不願再去想,她放下酒杯並離開了宴會,越過滿是薔薇的迷宮,往鵝卵石路的方向快步走去。

  誰能想到幾個小時前仍意氣風發的綠裙少女,現如今卻成了孤零零的灰姑娘。這裏只有艾麗卡一個人,她抬起頭來觀察著身邊的一切:可見柳樹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愈發垂頭喪氣,雀鳥的啼鳴仍舊刺耳無比,但是她知道,在以後的日子裏,她會聽到比這些還要刺耳百倍千倍的數落。

  「技不如人,還不如妹妹,總是缺了點火候。」艾麗卡長嘆一口氣,淚眼奪眶而出,嘴裏吐出了儘是令人深感惋惜、憐憫的自嘲。她一把撒開披帛,拽著晚禮服在柳樹下翩翩起舞,以一人之姿跳起了本該由兩個人來跳的交際舞。月光如聚光燈般照耀在艾麗卡淡藍色的晚禮服上,點亮了上頭的暗紋,令裙擺在藍與綠之間相互交替,將毫不顯眼的安德森千金襯得如寶石般金碧輝煌。這一舞,讓嘈雜的雀鳥啼鳴赫然如歌聲悅耳,點綴著這個近乎完美的女人。


  舞畢,艾麗卡朝著無人的遠處深深一鞠躬。她收拾好心情,準備回到宴會之中,妹妹的大喜婚事,姐姐不在場,未免失了禮數。

  刹時,緩慢的掌聲響起,驚得艾麗卡一哆嗦。只見漢斯·克拉克抱著她的披帛逐漸走入了她的視線裏,慢步走向自己,最後弓下腰來將手中的披帛物歸原主。

  他還是一如既往地儒雅,那乾净的短髮、迷人的雙眼、緊致的身材曲線,無一不令人垂涎。紅色西服上身,裏頭的白色襯衫幾乎快要扣不住他的心胸,眉眼之間的一束亂髮將他與這些年來艾麗卡遇過的凡夫俗子巧妙地隔絕開來。他很自然,他氣宇軒昂,他英俊無比,她爲他癡狂。

  艾麗卡看他看得着迷,差點就要忘了眼前的這個男人即將是自己的妹夫的事實。她急忙瞥開視線,輕咳了兩聲,準備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等等!」漢斯拉住了艾麗卡,熟練地抱住了她的腰,將對方拉至自己身邊。兩人緊貼著上半身,交換了眼神,四瓣嘴唇愈發接近,即將衝破道德的束縛。


  這一拉扯,幾乎拉走了艾麗卡的三魂七魄,她看著自己的妹夫,直勾勾地盯著他那熱情如火、如黑洞般吸引人的雙眼,冷汗直流。


  她想得到這個男人。

  她必須得到這個男人。


  可他是羅絲瑪麗的男人,即將是,正在是。


  「親愛的妹夫,」艾麗卡推開了漢斯。她的理智將她從背德的邊緣拉回,喚回了原屬於她的安德森大千金的驕傲:「但凡我再怎麽厭惡羅絲,我也不會傻到害了自家人去。妹夫,還是請回吧。」

  那兩聲「妹夫」重得不可思議,作爲一個大千金,艾麗卡有她的底線,而這個男人正在挑戰她,挑戰著一個前所未有、比歷年來的羅絲瑪麗還要更讓她感到憤怒的高度。


  「我心,原屬意你。」

  漢斯慢條斯理地打理起自己的紅色西服,眼神從未從艾麗卡身上移開,雙眼裏的那股愛意,與先前在涼亭下與羅絲瑪麗在一起時的漢斯截然不同。她是希望過深愛的男人回心轉意,卻不想他的心意轉換如此之快,而這句原該聽著浪漫無比的話,從一個妹夫口中説出來,竟會令人不寒而慄至此。

  艾麗卡瞧著漢斯的這番舉動,一股噁心感油然而生,她悄悄地後退了好幾步,小心翼翼的打量起了眼前的這個多情狡猾的男人。雖然他多情,可實打實的愛意在他的雙眼中不斷流轉,他瞧著自己的眼神是如此的堅定,可那一身的酒紅就如羅絲瑪麗,仍然提醒著艾麗卡自己從來都不是這個男人的天命。


  而這一打量,讓艾麗卡猛然憶起漢斯今晚的穿著——醉人的酒紅映入月色之中,挽著一抹白踩入藍綠不定的花叢...


  宴會中的漢斯穿著的分明是白色西服。


  想到這裏,艾麗卡又下意識後退了幾步;但這一次不是悄悄的,靴子用力踩在鵝卵石上的聲音響徹滿園。她終於看出來了,這個男人不是漢斯·克拉克。他也許與她所深愛的男人長得如出一轍,也許能模仿那個人的一言一行,也許能僞造有關於他的所有記憶,可他的靈魂是獨一無二,模仿不來的。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艾麗卡瞪大了雙眼,一臉的驚恐無所遁形。


  「姐姐!」遠處響起了羅絲瑪麗的聲音,艾麗卡回過頭,卻只見對方挽著真正的白漢斯,擕著一衆嘉賓漫步而來。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艾麗卡嚇得不敢動彈,直到衆人靠近,她才奔向羅絲瑪麗,往紅漢斯的方向指了過去。相同的後花園,不同的區域,再一睹紅與白,卻再也不是羅絲瑪麗與漢斯、艾麗卡與漢斯;而是漢斯與漢斯。

  一見紅漢斯,在場的衆人有的驚呼不可思議,有的則開始竊竊私語,詢問克拉克家族何時出了雙胞胎。紅漢斯眨著那雙迷人的眼,將視線移向了羅絲瑪麗身旁的白漢斯。

  兩個漢斯·克拉克對上了眼神,看著對方,也是看著自己看入了神,雙方的眼神之中充斥了令人感到不適的氛圍:是欣賞、是曖昧,更是愛意。


  沒等衆人完全反應過來,兩個漢斯便猛然吻上了對方的唇,在大庭廣衆之下開始了苟且之事。行事之激烈將所有人都嚇得後退了好幾步,有些人被如此激烈的場景齁得噁心,急忙離席;有些人不知爲何留了下來,眼裏滿是驚奇,他們如同欣賞著奇珍異物般看著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糾纏在一起。紅與白在那一瞬間融爲一體,從外套,到襯衫與内衣,最後是褲子,一件件地被對方、被自己給扒下,最後剩下了兩幅赤裸的軀體,在花叢之中打滾,發性如獸,纏綿如弦。

  兩個漢斯大汗淋漓,動作中充滿著愛,卻説不出是背德還是荒謬。他壓上了他,將東西放入了自己的體内,一聲低吟道盡千萬種情緒。期間,他們的視線不曾離開過對方,離開過自己,就像焊在了一起,再不分離。

  接著又是一吻,這一吻拉出了稠密的絲線,像是在暗示著他們之間的關係,充滿韻律感的動作熟練地可怕,又迷的叫人抽不開雙眼。他們不懼衆人驚恐的雙眼,像街邊的野貓野狗一樣向對方索取舒適感,一次又一次的撞擊打擊著衆人的心弦,溫暖了本該冷清無比的鵝卵石路,滋養了野花與雀鳥的精神,吊起了衆人幾乎快要停擺的心。


  艾麗卡與羅絲瑪麗杵在原地,再多的詞語都無法形容姐妹倆此刻的心情。她們看著此等盛況,是心如刀割,亦是面紅耳赤。


  「克拉克的男人愛的究竟是誰?」願雀忽然從安德森姐妹的之間探出頭來,如母親般為她們拍了拍背以解心頭之惡。那輕蔑的眼神一如既往,先是分別掃過了面目猙獰的姐妹倆,最後是地上糾纏的兩個男人,長嘆了一口氣:「果真是姐妹倆,連許下的願望都一模一樣,毫無野心。」


  「碰上了這種男人,冤孽啊。」

  那艷如薔薇的臉上高高挂起了一抹耐人尋味的莞爾,無法看出其中是戲謔還是遺憾。世人總説祂愛捉弄人,卻不想姐妹倆人如今還能親身體驗一次這戲劇性般的惡作劇,儘管她們并非直接受害人,卻依舊是如此刻骨銘心。

  如今地上赤裸的兩人,早已看不出誰是紅漢斯,誰又是白漢斯了。屬於他們的愛情戰爭仍在進行,結束之時似乎遙遙無期。可那又如何?不管哪個是真正的漢斯·克拉克,都改變不了他臨水自照,顧影自憐的行爲。


  纏綿中的一聲聲長吟響徹花園,嚇退了最後一批賓客,最終剩下了姐妹倆,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深愛的男人與...自己深愛的男人如膠似漆。柳樹下的薔薇花叢在漢斯們的滋養下開得越發耀眼,他們緊緊貼著對方,舔舐著對方汗如雨下的身體,眼裏的流轉愛意壓根就沒有消退的跡象,亦不知道這是第幾次深吻,滿地瘡痍也無法確定他們究竟到了第幾回,低沉卻有起伏的呼吸聲在寂靜的夜裏如雀鳥啼鳴般刺耳,震得安德森姐妹倆的心絞痛無比。


  漢斯·克拉克。

  這個男人從來都沒變過,願雀只不過是讓他有一次機會來表現自己而已。安德森姐妹其實都曉得,卻不曾懷疑過自己、懷疑過對方的選擇,只因爲他們都深知對方是在與自己爭,堅信著對方選擇的總會比自己的更好,最終落入了如此引人唏噓的結局。


  經此一事,她們也算是明白了一件事:這個男人不值得,從來都不值得。


  克拉克的男人,從未愛過安德森家的千金。


  -《北維吉爾的安德森姐妹》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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